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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孚が収蔵した直筆原稿の初登場
2020-12-24

  羅孚珍藏知堂手澤首度露面

  撰文|沈杲杲

  

  概要計有六十年代初晚年周作人的散文雜文手稿41篇221頁,及1963年《為羅孚書自作詩長卷》一卷(含《打油》、《讀書》、《文字》、《丙戌歲暮》、《修禊》、《梧桐》、《往昔六首》等十二篇)。其中多有膾炙人口的名篇,現代散文的經典。內容或議論、或抒情、或擷取生活與閱讀的片段,慨嘆人生際遇,平淡自然,閑適沖和,思想與意蘊熔于一爐。

  周作人(1885-1967)

  “苦雨齋”(沈尹默題)

  周作人為鮑耀明作“書生本色”

  目錄

  1閑話毛筍五頁 豈明

  1964年7月14日香港《新晚報》

  2略談乳腐三頁山叔

  3吃茶三頁山叔

  1964年1月27日香港《新晚報》

  4陸奧地方的粗點心七頁 槐壽

  5日本的米飯四頁 槐壽

  6果子與茶食八頁槐壽

  7普茶料理九頁 日本山路閑古著 槐壽譯

  8肴核六頁日本青木正兒著 槐壽譯

  9魚五頁日本青木正兒著 槐壽譯

  10母親的味道三頁日本加太浩二著槐壽譯

  1964年7月1日香港《文匯報》

  11無名的先覺六頁槐壽

  12希臘小喜劇五頁豈明譯

  13愛說誑的人五頁豈明

  14詩與真實四頁豈明

  15敝帚自珍五頁豈明

  16別國的迷信四頁豈明

  17塔伊斯與格呂刻拉三頁豈明

  18錢玄同的復古與反復古廿七頁豈明

  19愛羅先珂所說的緬甸佛教徒五頁豈明

  20從猥褻的歌謠談起八頁豈明

  1964年3月香港《文藝世紀》3月號

  21關于通奸四頁豈明

  1963年8月20日香港《新晚報》

  22楊貴妃的子孫四頁豈明

  1963年12月21日香港《新晚報》

  23現代的諾亞方舟三頁豈明

  24反對韓文公三頁豈明

  25洋八股的經驗三頁豈明

  26鳥聲三頁豈明

  1964年6月22日香港《新晚報》

  27現今的龍四頁豈明

  1964年10月28日香港《新晚報》

  28蟬的寓言五頁山叔

  29向日葵的神話四頁山叔

  1964年4月7日香港《新晚報》

  30小大自休四頁豈明

  31墮貧閑話七頁豈明

  32幫會的片鱗五頁豈明

  1964年8月24日香港《新晚報》

  33愛嗇精氣三頁豈明

  1964年1月29日香港《新晚報》

  34慳的手法五頁山叔

  1964年2月22日香港《新晚報》

  35冬至九九歌五頁山叔

  1964年2月11日香港《新晚報》

  36農歷與漁歷四頁豈明

  1963年9月9日香港《新晚報》

  37老虎橋雜詩題記十二頁知堂

  38書房里的游戲四頁仲密

  1963年12月30日香港《新晚報》

  39新唐詩選七頁槐壽

  1964年1月10日香港《文藝世紀》1月號

  40四庫全書四頁豈明

  1964年1月22日香港《新晚報》

  41古文觀止三頁豈明

  1964年1月16日香港《新晚報》

  42為羅孚書自作詩長卷1962年

  日本作家谷崎潤一郎曾在四十年代的京都與周作人有一面之緣,「他給人的印象,溫和而略帶陰性,膚色白皙,態(tài)度謙虛,有貴族般的眼耳口鼻,稍稍俯下頭,講話不正視對方,日語發(fā)音正確,說話聲低而文靜,我雖未見過魯迅,但想象得到他們昆仲間容貌性格的異同。不過從周氏的印象,不難發(fā)現到他的冷靜與幽閑,而魯迅則辛辣、諷刺。」

  2010年,羅孚與魯迅全集

  周作人與羅孚,于上世紀六十年代初期通過曹聚仁相識。在1960-1965年間,羅孚邀請周作人在香港《新晚報》撰稿。后來輯出部分為七十年代初在香港出版的《知堂回想錄》。這本感舊錄于1970年5月香港三育初版,對研究知堂老人生平謗譽事功,至關重要,后經牛津等多家出版社重印,許多人憑借它來目睹一代中國散文大家的風采。羅孚說「《知堂回想錄》是周作人一生中最后的一部著作」。胡適晚年一再說:「到現在值得一看的,只有周作人的東西了?!?993年,羅孚通過香港朋友把《知堂回想錄》中所有手稿捐贈一卷。是緣于《回想錄》之外散文手稿中的選粹,也是他晚年苦心經營的一片「自己的園地」。

 

  「周作人晚年的三位香港朋友」,即指曹聚仁、羅孚、鮑耀明三位同仁。那時的知堂老人,依靠自己給人民文學出版社做翻譯,賺得有限稿費,養(yǎng)活一家數口,生活拮據窘迫,苦不堪言。鮑耀明時為香港三井洋行經理,他與周作人之間長達七年的通信最早公開。1950年代,新加坡南洋商報社在香港中環(huán)舊東亞銀行九樓的駐港辦事處,周作人便為「墾創(chuàng)社」的《熱風》雜志撰稿,同人有曹聚仁、朱省齋、李微塵等。也是通過曹聚仁,鮑耀明認識了周作人,二人交往的通信和日記,成為研究周作人晚年生活的第一資料。鮑氏不斷從香港寄來生活物資及海外書籍,成為老年周作人的莫大慰藉。

羅孚曾與周作人在五十年代有過一面之緣。見到他年少時便傾慕的周氏兄弟,自謂是「雙崇拜」。從1960年代開始,羅氏著手將周作人的來稿編輯成《知堂回想錄》,陸續(xù)了編了五年,中間諸多波折。然而他堅持了下來,并且對于周作人的來稿倍加珍惜。曹聚仁在致周作人信中也有透露:「非有人抄副本不行,羅兄要保留原稿的。抄副本得花一筆錢的?!梗?966年11月)因此之故,這位在現代文學史中頗具歷史影響力的名家手澤得以完整保存了下來,展卷滄桑,正合閱讀知堂時所懷的心意。

 

 

  其文中多有涉筆談策論及時評、史論:「現在青年最要緊的是行,不是言」,認為與他觀點類似的錢玄同是「新文化運動中主張反禮教最為激烈的」(《錢玄同的復古與反復古》)。常常從時事說開去,比如「九十個攀登阿爾卑斯的最高峰」(《現代的諾亞方舟》),又因南越吳廷艷事件而「對東南亞的佛徒有些興趣,略加考察」(《愛羅先珂所說的緬甸佛教徒》)。對于自然界的動植物也十分費心研究。因為北京動物園有「科摩陀龍」到來,而考證龍是「一種巨大的爬蟲,是壁虎的一族」,「會得要死,而且也還是可以吃的」(《現今的龍》)。因為現今人們傾向于「自然倫理化」,而創(chuàng)作《蟬的寓言》、《向日葵的神話》等,考證它們歷來被怎樣賦予了人格化的特征。

  有一類是談論風俗與風氣,嬉笑怒罵,頗為國人之寫照。如《愛嗇精氣》、《慳的手法》、《幫會的片鱗》。他的對于節(jié)氣歷法的考究也是認真的,溯古至今的(《冬至九九歌》、《農歷與漁歷》)呼吁「將二十四節(jié)氣正當的劃規(guī)陽歷」。對于洋洋大觀的古文經典,他往往有自己獨到的理解。在《書房里的游戲》、《老虎橋雜詩題記》中,回憶了兒時讀書的經歷,從三味書屋,到會籍東湖學堂,南京水師學堂,又到北京西山碧云寺。他盛贊《四庫全書》是「中國最迷人的一部古書」(《四庫全書》),又認為白居易樂府對日本文學產生了廣泛影響(《新唐詩選》)。作為「新文化」運動的先行者,他是熟讀傳統(tǒng)的,一邊笑稱自己是「文抄公的本色」,一邊又「常懷杞憂」、「鼓足干勁」。(《敝帚自珍》)

  知堂早年留學日本,通曉日文、英文、希臘文等多種文字,他十分看重日本文學和古希臘文學。計有希臘文學譯作二百萬言,大多為晚年完成的。他說:「余一生文字無足稱道,唯暮年所譯希臘對話是五十年來的心愿,識者當自知之?!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寄給《新晚報》的,自然也有不少這樣的醒世恒言?!断ED小喜劇》、《愛說誑的人》、《塔伊斯與格呂刻拉》等等,譯作之外,實在也摻入了許多個人的觀點。

  在周作人與鮑耀明的書信中,他們談論最多的不是文學歷史,而是食物。時年恰逢內地物資緊缺,而周作人對于食物又相當的執(zhí)著。因了鮑耀明的幫助,周作人開始六十年代艱難的海淘。食品單里包含頗為清雅的清酒、櫻干和煎餅,漸漸換成更實用的豬油和白糖。此外還有各式稀奇物種:松茸、生油、蒲燒罐頭、月餅、昆布、梅肉醬、方糖、奶粉、煉乳、CARRO巧克力,日本羊毛襯衫,甚至有端午節(jié)包粽子用的糯米,以及東京榮太樓的栗饅頭。正如周作人在信中所說:「身居北平,得食千里外的珍品,深感佳慧?!棺鳛榛貓螅U則收到了周寄來的書畫和信件,除了手稿,還有胡適、徐志摩、錢玄同、劉半農等人的通信,甚至連沈尹默給周作人寫的「苦雨齋」,也寄去了。

  六十年代初,魯迅已經去世二十余年了,周作人把他生命中的最大期待都給予了食物。在寄給羅孚的這些手稿中,關于食物的部分也占了相當多的比重。仿佛一談起吃食,便是精神抖擻、長篇大論起來。這也是一代文豪,將晚年諸多的不如意拋諸腦后,在文章中大快朵頤、煮字療饑,經營著一個文人最后的斯文和體面。

  文稿中頗多涉及吃食,無論是家鄉(xiāng)的美食,還是日本的點心,讀起來都是津津有味、活色生香的。在北京一直連續(xù)住了四十多年「時常還記憶起故鄉(xiāng)的吃食來,覺得不能忘記?!挂驗橛小阜矢省?,而中了「思鄉(xiāng)的盅惑」?!钢饕鞘称防锏墓S,其次是煮熟的四角大菱,果子里的楊梅?!梗ā堕e話毛筍》),《陸奧地方的粗點心》、《果子與茶食》,談論起吃食來頭頭是道,關于「茶經」,除常飲的「龍井」外,「碧羅春」、「六安茶」、「太平猴魁」偶有嘗鮮,又對「苦丁茶」與「香片」一一品評(《吃茶》)。

  在對日本文學的譯文中也往往是尋找美味佳肴。引《詩經·小雅》中的「炮鱉膾鯉」即是日本的生魚片(刺身),宋元明的食物即是「割烹」(《魚》)。蘇東By Shen Gaogao坡《赤壁賦》中的「肴核既盡,杯盤狼藉」即是元明宴會的風雅,「燒鵝之類是炙是肴,乾按酒和鮮果乃是核,兩者并稱就是肴核了」(《肴核》)。在《母親的味道》中懷念「卡耳庇斯」,是「初戀的味道」?!稛o名的先覺》是「中年的瘦漢子,正把插在義上的肉,在炭火上烤得滋滋作響?!箤τ凇镀詹枇侠怼穭t足足譯寫了九頁,將這明朝黃蘗宗傳過去的「素菜筵席」從民俗學的角度一道道考證,進行了「素食沿革的談話」。

  正如知堂寫道的,這些散文的背景色,是「烘著炭盆閑談,不像是什么原子力的時代,卻是古色蒼然的?!梗ā镀詹枇侠怼罚┧囊黄獪Y博沖淡,莊諧皆出的文字從筆端汩汩而出,令「苦雨齋」成了一處令人著迷的風景。他的舒徐自在,信筆所至,初看似乎散漫支離,但詳細讀讀,漫談之中處處閃耀著充滿哲理的智慧之光,也是他安詳豁達、湛然和靄的人生寫照。六十年代,這些文稿跨越香江,承載了知堂老人晚年的生活和思想,見證了多少近代文學史的風云際會??!